文章开头,请允许我引用92、93年北大登山队队员张天鸽的一句话:那个关于雪山的永久的梦想永远留在心里,没有什么风沙能将它打磨褪色,这不仅是关于攀登,也是关于成长与爱,关于生命与自由。

很多人问我:为什么要去登山?登山能带给你什么?
我说:登山不能带给我任何实质性的东西,比如金钱、事业。但是登山是一种对未知的探索,它是追求人类的极限,如光,照亮世界。
位于四川省康定县境内,为贡嘎山卫峰之一,海拔5588米,为典型的技术型雪山。山顶部分为一巨大的远古冰帽覆盖。为冰川裂缝及冰雪坡攀登。山峰景色极佳,可以清楚看见整个贡嘎西北山脊和贡嘎主峰。
由于之前公司的事情连续通宵两晚,我搭乘4/30的飞机赶往成都,准备五一假期的攀登,到达成都双流机场已是晚上23:30,这三天的时间里只在飞机上睡了3个小时。
上午9:00一行四人驱车从成都赶往康定县上木居村,由于五一假期才刚开始,318国道上到处都是骑行者、徒步者和自驾游的人。途中开始下大雪,遇到一名骑行者失温求救,赶紧给他采取保暖措施并摩擦其四肢使其恢复知觉,后联系上他的同伴并将其接走。原本6小时就可以到达上木居村,我们整整开了12个小时,到达上木居村之后开始精简装备。因为本次是阿式攀登(阿尔卑斯式攀登),所以要求攀登者只携带必要的装备和食物进行攀登,同时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攀登并下撤。
上午10:30从上木居村出发,经过子梅垭口,子梅垭口位于海拔4550米处,垭口处积雪很厚,途中遇到一名摩托车骑行者高反倒地不起,我们四人赶紧对其进行急救并紧急供氧,后又把氧气罐给了他,好让他安全下撤。

过了子梅垭口后,一行人重装从海拔3300处徒步至海拔3700的古贡嘎寺,路程7公里左右。到达古贡嘎寺之后,一名队员由于体力透支引发高反,无奈当晚下撤。至此四人攀登小分队变成了三人。当晚我们在古贡嘎寺再次进行了一轮装备精简,以尽可能达到减轻单人负重的目的。

上午7:30,我们一行三人从古贡嘎寺整装出发,通过河谷一路攀升到BC营地,在BC营地稍作休整,继续攀升至高BC营地,从BC营地至C1营地需要经过4个陡坡的爬升,路途更是蜿蜒曲折、百转千回,到达海拔4000米已经出现雪线。经过一路爬升至海拔4800的C1营地已是18:00。途中一名队员也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,水也全部耗尽。我和我搭档当机立断:我搭档以最快的速度到达C1营地搭建帐篷并烧水,我在后方确保该队员的安全并一同攀升,经过不断鼓励,这名队员终于安全抵达C1营地。当日重装攀升8公里,海拔上升1100米。

到达C1营地后,开始下雪,气温和能见度也随之开始降低。吃过晚饭后已是晚上十点,由于本次登山其他的商业队人数较多,我们担心有堵车风险,所以我们决定凌晨两点提前冲顶。进山之前的气象资料显示5/4上午冲顶条件和气候尚可,但是午后就会开始下雪。

凌晨00:00,迷迷糊糊在帐篷里睡了3小时之后,大家起床为冲顶做最后的准备,拉开帐篷,C1营地是如此宁静。早上随便吃了点燕麦粥就准备出发了。凌晨1:00的C1营地,攀登者们开始忙碌起来了,有的队伍已经出发。远方的那玛峰在月光中若隐若现,远处攀登者的头灯在黑暗中摇曳,慢慢汇聚成一根巨臂延伸向山顶。

凌晨两点,我们三人攀登小分队开始进行冲顶,由于海拔逐渐升高,我们中的一名队员攀登速度开始变慢,我搭档陪着她在后面慢慢上升。而我则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进行攀登,以确保在堵车前到达技术路段。

上升至海拔5200米的大平台,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群登山者稀稀拉拉地坐在雪地上换冰爪和休息。我换上冰爪后,稍作休整,补充了一支能量胶和几块饼干后继续上路,因为我知道,对于登山来说时间就是一切,绝不要做不必要的停留,不必要的停留可能会使登山者错过关门时间而无法登顶。
继续独自上升至技术路段,面前是一大块50米高的雪坡,65度的坡度哪怕攀登者使用路绳攀爬也非常吃力和危险。此时我们队的路绳在我搭档身上,而我已经离他太远了,别的队的路绳又不能使用,经过评估我开始对面前这个50米高的雪坡进行Free solo攀登,Free solo就是无保护攀登,一旦攀登者失误或体力不支后果将不堪设想。我整理好情绪,向雪坡发起了冲击。在快速free solo雪坡的过程中,身边的商业队队员一脸诧异地看着我。越往上越陡,雪面在我反复踢蹬下开始塌陷,基本上是上升一步,下滑一步。拼命踢蹬了数次之后发现自己只上升了一点点。没办法,只能上,否则倒攀下去更危险。此刻的绝境已经完全激发出了我求生的本能,我开始加快踢蹬的速度,手中的行走镐的挥动频次也更快了。因为没有携带技术镐(技术镐是成对使用,一般用于攀登陡坡和冰面),所以只能右手使用行走镐,左手挥拳砸入雪面进行攀登。

过了技术路段之后就是最后的冲顶路段了,此时天已亮,但是雾气很重,能见度也非常差,环绕四周白茫茫的一片。许多登山队已经不敢继续前行,选择留在原地休息等待雾散或者下撤。越往上走,登山者数量越少,此时的体能也开始成倍消耗。我自己对自己说:快到了,都已经走到了这里,千辛万苦这么一路过来,千万不能放弃。虽然脚步越来越慢、喘息声越来越大,但是坚信自己能登顶的信念却越来越强烈。
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着,突然发现前方已没有可继续攀登的路段,经过再次确认,我已经成功登顶,登顶时间2020年5月4日上午9:11,海拔5588米。此时大脑中却没有过多的感想,估计是累崩了大脑不敢有太多感想了。我按照登山界的常规流程操作,环拍四周、录像。神奇的是,当我开始环拍四周的时候,山顶的云雾散去,蜀山之王贡嘎山也开始渐渐露出了他的真容,这座传奇雪山海拔7556米,是四川最高峰,死亡率达到了65.6%,是目前为止死亡率最高的雪山,其攀登难度和危险系数之大使很多登山者望而却步。此刻的我站在那玛峰之巅近距离感受着贡嘎山的温柔与暴戾,心情复杂。


进行了简单的拍摄后,开始下撤,下撤途中我不断在问自己,登山到底是为了什么?可能就是因为远方的山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吧。亦可能是历经磨难和生死后自己可以更坦然地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吧。其实未曾想过会通过free solo这种方式去攀登一座雪山,身为登山者的我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,但是人总得为自己追求的东西去拼一把,即使失败也无怨无悔了。不知道今后登山的道路还会走多远,也不知道今后我会攀登到什么样海拔和难度的雪山,唯一知道的是每一次登山都需要我去认真对待并尽可能准备充分,无论是体能上、技术上,还是心理上的准备。
由于在冲顶途中体能的剧烈消耗,下撤途中经历了数次滑坠,尤其在雪岩混合区滑坠次数明显增多,但是每次都靠着本能使用冰镐进行了紧急制动。在一次滑坠中左手被岩石撞烂了,脱下手套,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,由于气温太低又瞬间被凝结上了。下撤路途只有区区两公里多,但似乎这是我走过最漫长的路,累了就坐在雪地里休息,不一会儿就会睡着,梦到自己在写论文、在工作、在上课。梦到自己在和朋友聚会、和家人团聚。一片雪花飘落在我脸上把我从睡梦中惊醒,醒来后继续赶路下撤。

走着走着水壶中的水也没有了,燃料在营地也无法煮雪化水。天上飘着雪花,我张开嘴,让雪花可以落到口中来缓解嘴唇的干裂和早已干得冒火的嗓子。沿途其他队的一名女队员由于体力透支呼叫了救援把她背至C1营地抢救。
下撤到C1营地的时候我已经是精疲力竭,稍作休息后,我们开始往贡嘎寺下撤,一路上经过高BC和BC,终于在晚上20:00到达贡嘎寺,继续连夜赶回上木居村进行休整。
致每一个有勇气,有梦想的探险者,正是因为这些无畏的人,才能让这个时代充满求索精神而不断前进。
撰稿:18级综合MBA二班 刘佳源
编辑:19级综合MBA四班 谭名铭